以家为本的屯昌人
屯昌县位于海南省中部偏北,地处五指山北麓,南渡江南岸。它东与定安、琼海县接壤,南到西南部与琼中县相连,西北部以南渡江为界与澄迈县毗邻。全县总面积为1231.5平方公里,折合185.73万亩,(乡、镇面积109.90万亩,占59.5%;国营农场面积74.8万亩,占40.5%)。屯昌县是个新置县。它,前身是1948年2月17日琼崖区党委在第二次执委会上宣布:由澄迈县的第二区(今该县的西昌乡)、琼山县的第六区(即现在的新兴镇、大同乡、屯昌镇、黄岭乡、藤寨乡、南坤镇)组成新民县。1949年2月2日,南吕、乌坡、枫木、北海、岭门乡成立定西特别区(相当县级建置)。1950年5月,定西特别区并入新民县。这里1947年已为琼崖游击队所解放。1952年7月,因同辽宁省新民县重名,故改为屯昌县。1958年12月屯昌县与定安县合并,称定昌县。1961年5月重新分出,恢复屯昌县建制,县名一直沿用至今。
屯昌县党委、县人民政府的驻地在屯昌镇。据传,屯昌镇的得名,来自原屯昌村,为古时屯兵之所是也。
对屯昌和屯昌人比较熟悉,我试图从地理与人文的关系来评说屯昌人。
性情纯良·少受“濡染”
屯昌人有海岛中“内陆”人的特征:天性纯良,对官顺从,响应号召。屯昌人学大寨期间,曾经是“两个六点半,中午不休息,晚上加夜班”,在地里田间玩命地干,却任劳任怨,屯昌曾经是广东省学大寨的典型(当时屯昌隶属广东)。屯昌前些年同样成为海南全省兴修水利的楷模……
屯昌既不靠山,也不靠海,县城不靠江河,全县小丘陵多,高山少,土地不贫瘠。屯昌人身居海南中部,地理上似乎并不闭塞,心理上也不该封闭,但屯昌往南到三亚,得经过布满群山峻岭的琼中和五指山市;往西走到南坤便与黎母山遥望,没了交通要道;往东走到定安、琼海之路,至今未成为交通要道;屯昌人最理想和现实的“出路”是往北,得多借助澄迈和海口的优势。值得关注的是,屯昌人跟定安人均靠近省城,都在用当地土产,如槟榔、土家菜和骨头汤等在海口打拼,屯昌的土家菜馆渐有品牌效应,形成了新的产业链和经济增长点,让海口各地的人们领略了海南“四大名菜”之外的饮食魅力。
屯昌人老实、厚道、本分,以家乡为本。多年前,有位屯昌某村的支部书记,因工作出色,大队想调他去当大队长,他都不答应,做支部书记一直到年老。海口人特别青睐屯昌的保姆,缘由是屯昌小妹不偷不盗,格外朴实勤快。
走出海南的屯昌人并不多,屯昌的华侨屈指可数;在外吃“皇粮”的屯昌人也不多,做大官的屯昌人更是凤毛麟角。屯昌有些居民一辈子都守在屯昌本土,外市县和海口对他们来说,是非常遥远的地方。是否先前的交通不便和固守的心态导致他们行动上的心理障碍,缺少破釜沉舟的决心和“进攻”型的性格?有待考证。
大富不易,过小日子不难。屯昌有值得骄傲的水晶矿,但水晶几被掏空。屯昌说不上土地特别肥沃,物产特别丰富,但屯昌的多数土地随便种什么都能有所收获。或许是简单谋生太容易了,所以有些屯昌人反而容易变“懒”。我曾经在屯昌的南坤镇生活和工作过,当时我最不明白的是:镇的周边有那么多荒芜的土地,为什么镇上的蔬菜却总需要从县城运来,而且价格也总比县城贵?事实上,海南人当时吃的蔬菜,大多是汕头人来海南种的。当好些海南人还在老爸茶馆里谈天说地时,种菜的汕头人已经洗脚进城,开小店的开小店,做大老板的做大老板。
知足常乐·相对闭塞
设想:如果屯昌人像好些四川人一样居住在大山里,他们中的某些人更可能毅然决然地离开故土,到所谓“更好”的地方谋生立业。如果屯昌人像文昌、琼海人那样生活在海边,他们中的某些人在头脑“发热”或想不通时就更可能搭上出海的小船,到海那边的大陆或南洋闯一闯,见世面、闯大业。
多年前,作为教师,我们带着一批中学生从屯昌坐车到海口游玩,路见湖面时,有学生欢呼:“啊,大海!大海!”
我当时直觉心酸。
屯昌人不排外,但对“外”人的认同需要较长时间。我籍贯广东,但在海南农场出生,在屯昌的几年里,我用较快的速度学会说海南话,但我在屯昌人的心目中,一直被友好地说成“大陆仔”。如果我一直生活、工作在屯昌,也许得有几代人之后的传承,才会被认同为地道的屯昌人。
我从屯昌的教学经验得知,屯昌人天资聪慧,但缺江河湖海般的通达与勇气。屯昌海南话说不上有特别的腔调,印象最深的是屯昌人问人“吃饭了没有”,尾音很像说“过河”。少数普通话说得好的屯昌人受了大学教育后,在海口或别的地方便如鱼得水,吃得开,混得好。多数屯昌人说普通话时,容易有海南话的痕迹,所以屯昌人“外交”时,总有些许拘谨,这一特点也往往影响他们向外发展。
百里同风不同俗,“琼剧之乡”的定安人对琼剧执着,使琼剧成了自己的文化品牌。屯昌人折腾琼剧也曾出名,但缺乏创新精神,屯昌没有叫得响的文化品牌。历史上的移民,使屯昌“外来人”多的时候,曾有过教育和文化的鼎盛时期。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期,屯昌像海南别的市县一样,有过来自全国各地的军工、下乡知识青年和分派到县城和乡镇的老牌大学生,后来屯昌各种各样的“外来”人渐渐离开,屯昌人和别市县的海南人挑起了文化教育的大梁,甚至对“外”输出人才,海口的省重点中学国兴中学,就有好些老师是从屯昌中学调去的,这是屯昌和屯昌人可喜的进步,但就屯昌本身,毕竟少了原先文化多元杂交的丰富多彩。
屯昌的土地上饿不死人,他们自给自足,民风淳朴,民众善良,小富即安,知足常乐,但容易不思进取,见进取者和突围者则议论之攻击之,恰恰因此,屯昌某些人的天分没有用在正道上,没有用在电视剧的编创上,却喜欢在茶馆里,在交通要道旁的茶馆里,夜宵摊上,打听最新的人事“新闻”,或给他们特别关注的人编排特别故事。我从南坤刚调入县城时,曾被人虚构说这个老师连计算机computer都不懂,我惊讶而伤感,但对于这样的虚构和传闻,你永远都追究不出始作俑者,最后只能付之一笑。
有人说邮票还是8分钱一张时,屯昌人爱伸张正义或“窝里斗”地告状。另有人反对说,最爱告状的肯定不是屯昌人,因为屯昌在“外头”的人很少,要告不知道往哪告。如今邮票在不断涨价,估计告状的人会越来越少
Nang mi nan mi随大流
缺少直接的人与物参照
“Nang mi nan mi”(海南话,意为人家怎么样咱就怎么样)说得最多的屯昌人,讲海南话的别市县人也说Nang mi nan mi,但这话从屯昌人嘴里说出来,最真切、传神。
屯昌人在外打工的在增多,我在屯昌交往的朋友中,不乏到外闯荡者,有的到过内蒙古、新疆等地,有的反复几次想在海口找份工作或做生意,但多数人“闯荡”几个月,最多几年后就“回归”了。屯昌究竟有何魅力让人如此眷恋?想必是屯昌没有太激烈的竞争,生活安逸和舒适。
屯昌人没有儋州人那样幸运,有过被苏东坡那样的流放者的熏陶,从感性上升到理性时困顿不堪。前些年的文学青年中,屯昌曾经有过屯昌的“巴尔扎克”、屯昌的“北岛”、屯昌的“周国平”……如今都已偃旗息鼓?我认为,屯昌的文学爱好者缺少深厚的人文底蕴,更缺少文化意义上的不断创造和坚守,在热血沸腾一阵后只好“Nang mi nan mi”地随大流,屯昌的真假诗人多,能写好散文、小说的少,成为作家的更少。
表象上看,诗歌需要感性比理性多,但最好的诗歌肯定是那些从感性上升到理性,又从理性回到感性的诗歌。屯昌,乃至中国的好诗人少,通常是因为极少诗人能够实现感性与理性的转换,多数“诗人”总是停留在粗浅的感性上,多在“胡言乱语”。
人文地理学家认为,自然是固定的,人文是无定的,两者之间的关系常随时代而变化。近闻中线高速公路要重修,屯昌也在强化文化教育,是屯昌人的大好事。相信屯昌人在时代变化中能够扬长避短,找到新的出路。
“我也要看外面的事。”
屯昌县城素描
屯昌县城更像一个乡镇,只有一条主街,如果不是海榆中线从身边经过给它带来一些好处,我都不知道这个县城将会变成怎么样。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屯昌汽车站是非常气派的,我刚从乡下来屯昌的时候,我就被汽车站那个干净的收费厕所征服了。有人说,要看一个民族或地区的经济发展,不要看别的,光看厕所就知道了。厕所是一面文化的窗口。汽车站候车室里排列着整洁的塑料椅子,有一次我看着有人在那躺着午休,我也躺下了,我马上就被人拉起来了。售票员说,你想睡觉,到旅馆去。
和汽车站遥遥相对的是屯昌电影院。它们俩南北相望,主街新建二路像一根担子,汽车站和电影院就是屯昌县的两个金桶子了。晚上只有电影院最热闹,那时候我看屯昌电影院,好像是电视上的天安门,电影院外广场非常开阔,座落在两条大街中间,和新建二路构成了繁华的三角地带。
新建二路的中间,是一条十字路。十字路口在早期集中了屯昌的名牌录像厅。好几家录像厅白天晚上都在不停地放着录像。我记得那时是两块钱一张票。我和我两个弟弟都是戏迷,有事没事经常围着录像厅转。我们没有钱,钻了人家的空子看了许多场录像。录像厅白天一般要放到三点半,但是卖票的一点多的时候就收摊了,因为那时候上县城来逛的乡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录像厅放刘德华、张学友演唱会的时候,是最热闹的时候了,我就只有叫父亲要两块钱去抢位置。
受家庭影院时代的冲击,十字路口的那些录像厅已荡然无存。
今年七月,当我再去屯昌寻找那往年的足迹时,那些地方不是变成商店就是酒店。只有新建二路一两家在放录像。但是他们却以VCD或DVD代替了过去的镭射投影。看戏的又一个经典时代寂寞地提前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