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九连跳警醒企业:心理资本浮出水面
作者:佚名 来源:转载 日期:2010-05-21 浏览

就在富士康的“9连跳”让大家心有余悸时,“第10跳”又险些发生。

  为什么是富士康?

  社科院一位资深学者的看法或许可以作为解答:富士康管理制度的缺陷,在一个个悲剧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决定性作用,那就是员工的压力在那里得不到正常的舒缓。

  资深培训师、资深心理咨询师梁朝晖说,那些外出打工的年轻人缺乏一个重要的人来引导。我们要给那些20岁左右的年轻人极大的关心和关注,他们是中国未来的中间力量,这是一个社会问题,也是一个关乎中国未来的问题,需要大家共同努力。

  富士康的“九连跳”将新生代打工族的心理健康问题放到了聚光灯下。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名词也逐渐浮出水面——心理资本。

  心理资本是指个体在成长和发展过程中表现出来的一种积极心理状态,是超越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的一种核心心理要素,是促进个人成长和绩效提升的心理资源,包含自我效能感(自信)、希望、乐观、坚韧、情绪智力等。

  目前,越来越多企业的人力资源部门已经意识到,心理资本已成为一种无形的人力新资本。这种无形的资本,能给企业带来无形的价值。

  大企业EAP成趋势

  3月份的一天,心理咨询师梁朝晖去南方一家公司做培训。

  早晨8点钟,恰值夜班和白班职工换班。从车间走进走出的工人身着统一的工装,有的人头发染着颜色,互相追逐打闹。在培训课上,梁朝晖看到很多人用的手机还不错,他们一直不停地在那里摆弄着。

  “那些手机是他们的朋友、心灵的慰藉,为他们单调和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一些色彩与欢乐。看着他们,我心中满是怜惜和忧虑。”梁朝晖告诉记者。

  梁朝晖表示,一般情况下,一个人的自杀行为会影响到周围有同质性问题的5~6个人,工作场合的传染性更强烈。富士康员工背景有很大的同质性,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讲,九连跳是自杀的传染性催生的。这种情况下,不仅仅要对处在危机状态的人群做干预,在日常中,生命教育、价值观教育对他们来说也很重要。

  实际中,目前国内大企业对员工的心理健康问题已越来越重视。

  联想集团原来负责人力资源的工作人员告诉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联想集团关于企业员工心理健康的产品有很多,其中就包括为员工购买EAP.

  EAP是 “员工帮助计划”(EmployeeAssistanceProgram)的英文缩写,是一套干预计划,用以预防和解决可能影响员工绩效的工作和个人问题,是企业为员工购买、员工免费享用的心理健康福利。通俗地讲,它是一个心理服务系统,可以更好地了解和满足员工的心理健康需求,也是设法解决个人困扰的一个新的途径。

  记者了解到,目前世界500强中90%以上建立了EAP.在这种背景下,惠普、摩托罗拉、思科、阿尔卡特、诺基亚、爱立信、可口可乐、杜邦、宝洁等一大批外商投资企业,尤其是IT企业纷纷启动它们在中国的EAP项目。

  EAP主要包括初级预防、二级预防和三级预防三方面内容,作用分别是消除诱发问题的来源、教育和培训,以及员工心理咨询与辅导。

  为中国企业提供EAP服务的盛心阳光市场部经理王睿告诉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目前购买EAP产品的企业多半分布在北京、上海、深圳、广州以及武汉等大城市。

  在职业生涯刚开始时,王睿在监狱里给犯人做心理辅导,他说在那里经常会看到一些失败案例。而在这里看到的是不同的个案。“因为接受EAP的人,是一群生活已经不错,希望过得更好的人。”

  柔性管理不仅是咖啡厅

  富士康事件对企业管理的第二次折射,是传统管理方式的转变。

  那些大的流水线企业,能不能在军事化、流程化、硬性化的管理之下加入柔性、变通的管理方式?这是梁朝晖思考的问题。

  如何体现柔性?具体做法是从基层做起。同伴的安抚、慰藉作用对那个年龄段的年轻人尤其重要。如果管理层认识到这种作用,可以有意识地对新员工的分组进行调整。如按照性格特质、籍贯等进行分类,把新员工安排在有老乡或同学的班组中,或者是把内向的人安排在外向的人多一点的组里,优化人际关系,起到减压的作用。另一个方式是从员工中寻找同辈心理辅导员,营造一个以探讨自己内心需求动机、人生发展目标的氛围,进而引发他们学习文化知识的兴趣和热情。那些孩子可能学历不高,但并不表示他们没有求知的欲望,而知识恰是提升人生智慧的营养。

  去过富士康的人都认可这样一个事实:富士康生产区非常好,在厂子里配备网球场、咖啡厅、宣泄室,但员工们会想,我辛辛苦苦加班挣了一点加班费,能去喝一杯几十块钱的咖啡?打一次几十块钱的网球?这对那些他们来说太奢侈了。

  梁朝晖说,并不能说这些供发泄的硬件配套放在那里了,就一定能起到作用。它只是迎合了一部分人的需求,还有更多的人需要个性化的减压方式。有一些白领喜欢的减压方式蓝领工人未必就能接纳。正如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咖啡厅,有的人只当是一道风景,从未光顾过一样,差异化、匹配性才是关键。

  所以,梁朝晖说,企业关注员工心理健康,最好的方式就是匹配他们真正的需求。蓝领需要什么?白领需要什么?高层管理者需要什么?迎合他们的共性需求和个性需求,才是最好的方式。

  谁来引导新生代农民工?

  一位在南方有工厂管理经历的职业经理人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富士康事件除了让企业开始重视员工的心理干预,并转变企业管理方式外,更开始思考一个中长期的话题:新一代员工特殊的身份背景以及由此产生的社会问题。

  上述职业经理人介绍,现在外出打工的,“80后已经是主流了,90后越来越多”。他们肩负着两个使命,一个是改变父辈的生活质量,一个是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些使命压在他们的肩上,很多时候他们不清楚该如何去达到目标。

  看到父母的辛劳,他们在想,他们要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挣更多的钱?现实是,他们要挣很多钱的理想与实际情况反差很大,他们除了加班多挣几百块钱,没有其他的职业成长通道。奋斗目标的难以实现,很容易让他们急功近利、自暴自弃、犹豫徘徊。继而,会有复杂的情绪呈现出来。在多重负面情绪的交织下,他们的内心就会越来越脆弱。

  他们,被称为“新生代农民工”。

  “让他们再回到农村,很困难了。他们上了这个轨道,尽管这个轨道充满了坎坷,但是他们已经回不到起点了。相对于30、40岁从农村到城市闯世界的人而言,这些孩子只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是具体需要什么,他们并不太明晰。他们出来的时候就没有方向。”

  有数据显示,我国进入城市的农村人口超过1.4亿,第二代子女占其中的5%~7%.他们分布在大江南北,各行各业,其中也包括各式各样的“富士康”。

  梁朝晖说,这些孩子身心还不够成熟,面对问题有很多困惑,处理问题力不从心。这一阶段,尤其需要他人的导引。当他们独自行走在人生这条路上,徘徊迷茫,受挫后容易绝望。如果此时没有足够的支持,帮助他们走出困境,持续的压力会引发自杀的想法。一旦自杀的想法确定后,他们的表现或者是很平静,或者是更为怪异。这些都是提示干预的早期信号和敏感时期。

  富士康80后、90后员工心理样本

  “铁汉”是莫大的侮辱

  采访人:小朱(化名)在富士康工作时间:3个月学历:中专

  其实,小朱有一个秘密。

  对外宣称1987年出生的他,实际上是1990年出生的。他说,“我不想让别人认为我是小孩子。”

  小朱在富士康工作3个月后离职,离职请求没得到允许。为此,他少拿了半个月的工资。

  现在小朱在北京一家旅游票务公司工作,负责与大学生对接。一月2000多的薪水对他来说,还是有点捉襟见肘。但是,如他所说,在这里比在富士康工作时心情舒畅,自由多了。

  小朱说,他不喜欢富士康。从富士康离开,他觉得像“逃离”。

  小朱在富士康负责的工作不是流水线,而是新员工入职培训。按照小朱的说法,新员工有两种,一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白领,一种是文化程度不是那么高的蓝领。小朱负责蓝领新员工入职培训,主要是团队、安全和协调方面的常识。

  他说,给他印象最深的是,观澜分区的分厂有一些重金属加工的作业场所,里面的工人主要工作是打磨抛光,他们除了底薪比其他一线工人高一点点以外,没有更多的职业福利。他们拿着1600元的底薪,穿着与其他蓝领工人不一样的制服——无袖背心,上面印着“铁汉”两字。

  “我总觉得‘铁汉’两个字是莫大的污辱和歧视。”小朱说,他的性格外向,对富士康很多军事化的流程很看不惯。“一点也不人性化”,他说,其他性格的人可能不会有那么多的看法。

  可以肯定的是,在现在的公司,小朱很受大家喜欢。大家对他的昵称是“从劳工圈里逃出来的那个家伙”。

  小朱说,富士康那个企业太大了,仅深圳那个厂区就有40多万人,光保安就有1万多人。“都是年轻人,凶巴巴的。发生这么多的自杀事件,我在想是不是有一个概率的问题?”

  宿舍里很多人都不认识

  出场人:小张(化名)在富士康工作时间:2年半 (2007年3月入职,2009年年底离开)学历:高中

  1988年出生的小张现在有女朋友了,是个漂亮的广西女孩。因为她,小张才从富士康来到了江苏省江阴市这个200人规模的纺织厂,做布料配色工作。

  小张经历过同事跳楼一事。他说那个跳楼的小孩,可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小张想不明白的是,有什么样的问题以至于自杀呢?如果工作得实在不开心,可以辞职,最多不要10天的工资。

  他说,富士康还是挺不错的。除了紧张、忙碌的流水线,他很怀念富士康的待遇,还有那个环境非常好的宿舍。曾经分配给他的那个21人的宿舍,实际上只住了12个人。虽然这样,他还是选择在外面和同事共同承担240元左右的房租。他说,上、中、下三层的床铺让他觉得太压抑,最痛苦的是,虽然宿舍里住了那么多人,但是大家都不认识,没有话题。

  小张在江阴的收入比在富士康差远了。但即便这样,他也不愿再回到富士康。他说,虽然那边很好,但是就是干得很烦。其实,跟小张在一起的很多同事,现在都升为领班了。以前小张辞职要走的时候,领导说给他升为领班,他没有同意。

  “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自杀,而且那么多人。”小张说,别人都说那里的压力多么大,我没感觉出来有多么大的压力。宿舍里电视,还可以打台球。不住宿舍的小张享受不了宿舍的配套服务——电视和打台球。闷的时候,小张会去厂外面的网吧上网。

  如同采访过程中,一位曾经亲临富士康检查机器装备情况的合作伙伴对记者说,富士康的配套设施还是很好的。

  小张说,厂子里面有图书馆,有装修感觉很好的网吧,有宣泄室、咖啡厅,还有肯德基、康师傅面馆。

  从富士康出来以后的6个月,小张再也没有碰到比富士康待遇更好的厂子。虽然有点不适应,但小张说“习惯就好了”。关于未来,小张说,过一天算一天吧。

  盛大游戏前CEO李瑜:用互联网的方式舒缓压力

  富士康事件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所有企业都面临的人力资本现实:中国的员工主体,已经逐渐由60后、70后向80后、90后转变。抛开以年代划分人群的简单和粗暴,与他们年长的同事们相比,年轻员工对心理咨询的需求超过了管理层过往的经验。

  《每日经济新闻》在围绕企业管理话题的采访中了解到,目前国内不少资本和创业人已经关注到这一领域的需求。盛大游戏前CEO兼董事、禹容网络创始人兼CEO李瑜就是众多尝试者之一。她构想已久的一有关心灵健康的互动性网络产品有望在一个多月后正式上线。

  创业招募心理咨询人士

  “先不评论这些个体(富士康)事件,我想要讲的是现在的大众意识,”李瑜表示,“我希望大家能意识到,学会管理情绪有多重要。”

  今年2月21日,李瑜从盛大辞职和先生陈曜联合创办了自己的互联网公司禹容网络,其核心产品uTan致力于帮助人们调节情绪。

  李瑜表示,“哈佛的社会学家和心理学家研究表明,科学证明快乐的情绪是可以传播的,并且分多种层次传播。在真实社会中,情绪的传播可能到达临近的人,但在互联网的虚拟世界中,传播的力量被规模化,且不受时空的限制。”

  根据快乐传播的理论,禹容网络正在开发他们的第一款名为uTan的产品。uTan的中文名字尚未确定,但其中可以肯定的“谈”字表明,交谈式的沟通会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不只是交谈,还有更多互动娱乐元素,”李瑜透露,“SNS(社区)只是虚拟世界中的某一类产品,而uTan是泛虚拟世界的互联网产品,宗旨是‘传播快乐、按摩心灵’,我们希望通过它把正面的情绪强化,同时削弱和控制负面情绪。”

  在禹容网络的网站招聘中,很清楚地显示有对视觉设计、网游产品设计,以及网游运营人才的需求。而《每日经济新闻》了解到,公司还在通过其他渠道招募心理学相关专业及有心理咨询资质的人士。据悉,他们将被要求接待网站客户及接听热线,并给客户建立、维护心理咨询档案。

  5月18日,已开发了4个多月的uTan向首批用户实行封测。李瑜预计,顺利的话产品可在7月正式上线。

  80后、90后多“迷惘”

  据富士康人士介绍,接连发生在工厂内的9连跳,当事人的年龄全部介于18岁到27岁之间,这使人们不禁要问: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怎么了?

  巧合的是,在对自己的创业项目前期收回的数万份问卷、1万多份有效问卷仔细研读后,李瑜发现,绝大部分意向者为80后、90后。“这个结果让我有点意外,因为我们的产品的设定对象是全年龄段的,通过这个发现,可能今后会对80后、90后在设计上更关注。”

  “这些80后、90后中非常多的人在问卷中填了‘迷惘’这个词”,李瑜接着说“他们被大众称为垮掉的一代,但事实上,他们真实的内心是非常积极向上的。在一定程度上他们被误解了,社会对他们没有真正地去理解、观察和发现。”

  5月19日,李瑜被邀请参加清华大学的一个学子讲座,她说有调查表明压力的四大要素示“四子”,结果台下学生异口同声喊出:“房子、车子、票子、妻子”。

  李瑜告诉《每日经济新闻》,在她念书的时候,丝毫没有考虑过这些东西。“现在18岁到22岁的人,不需要把这样的担子压在肩上。因为在这种压力底下,个人没有办法去绽放和发展。而为了对亲人负更多的责任,人就变得浮躁了。”

  她认为,从这个角度看,“浮躁”不是自私自利的表现,而正是有责任心的表现。18~30岁的年轻人需要学会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情绪在互联网上找出口

  中国传媒大学新闻传播方向的博士后傅玉辉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他在微博上看到的负面新闻要比日常生活中所闻多了许多,他认为这一方面是人们爱看负面、传播负面的心理在作祟,另一方面是信息在互联网环境下传播的条件相对宽松所致。

  “以上种种原因造成了独特的‘报忧不报喜’。互联网有聚焦、放大信息的作用,每天在网上的负面新闻看多了,会潜移默化地对人的想法造成影响。”傅玉辉告诉记者,这就是互联网营造的拟态环境。

  事实上,有人认为,近年来类似富士康跳楼的“恶性”事件频繁发生,与信息通过网络传播的新途径不无关系,因为负面情绪在传播中迅速扩大。

  当然也有正面的作用,互联网将原本有很多级的人际传播缩减为2级。傅玉辉表示,“如在开心网,它会给你介绍朋友的朋友,让你沿着人际网络不停走下去。认识了一个人就相当于认识了一个群体。也就是说,如果你选择接收快乐的信息,就要先找到一个积极的入口。”

  除了开心网等网站,互联网上已有一些纯粹以情绪和心态聚集用户的网站,抱怨生活的、分享发现乐趣的、倾诉秘密的,如著名的FML在国内亦有翻版。

  傅玉辉认为,由于人们压抑在日常生活中的感情需要释放和宣泄,这类网站有其存在的理由,并且 “将来的表现形式也会更多,SNS、微博客、虚拟、泛虚拟等等。”

  李瑜则表示,做这个互动性网络产品的念头,在她本科学习时已产生,但在微软和盛大分别工作5年后,她更深刻地掌握了互联网技术,“互联网的即时性和规模效应,能有效帮助更多人了解自己、随时随地地管理好自己的情绪。”